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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阎王殿,沿着忘川走了一阵,只见十里红花蔓延至视线的最远处,妖冶而艳丽。白蒙蒙的天下赤色一片,颇有些旷然孤寂的感觉。白无常说,这地府的天气永远都是一个样子,不晴也不雨。薄云遮住阳光,说亮也不亮。
黑无常嗤笑一声,“死人歇脚的地方,指望它能有多亮呢?”
宿白看着却并不以为,死后是这样的世界也算得上幸运了,总好比一个人在冷冰冰的黑暗之中追寻强得多吧。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到活着感受死亡的世界,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两鬼差领着二人踩着彼岸,向着奈何桥走去。远远的便看着桥旁的一个小铺子前排了老长一条队,犹如一条黑压压的的线,看不到边际。
白无常止住了二人“二位仙友,这循环转生的地方去不得。”
“怎么了?”
“人生一世不过百载,求之不得的、舍弃不了的怨气都积聚在那里,走近了心里不知会如何难受。”
宿白远远的便听着一直不间断的抽泣声,排到队前的人,往往端着汤,犹豫许久,时不时回头相望,然后闭眼喝下了那口汤。再有不顺从者,便由旁边一归鬼差强灌了下去,扔到桥上。站起来时,呆若木鸡,恍若痴人。
尚卿然微微皱着眉,低声问道,“怎么都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啊?”
“这位仙友不知,这人呢生死不过朝夕,一生之中难免有放不下的人和事,眷恋不舍那也是常有的。”白无常回过头看着红花遍地,忽然笑了笑,“人这一生最放不下的就是情字,可若记忆都没有了,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尚卿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果然当时没有答应用失情散是个正确的决定。幸好幸好,要是被剑不休说服了,也就不会有今日了。想着,暗戳戳的牵了牵她的手。
宿白瞪了他一眼,把手背到了身后。绕到了黑无常的旁边,“黑哥,我能不能见见孟婆汤啊?”
两鬼差对视一眼,眼神之中似乎有着二人独有的交流方式。眼神交汇之中,白无常凌厉依旧,黑无常轻叹一声,失落的走向了孟婆。远远地看着,二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不久,孟婆便端着一个碗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孟婆年纪倒不大,生的却丑陋异常,脸上横着好几条触目惊心的疤痕,隐藏在其中的是一双温婉柔情的眼睛,对着宿白微微一笑,递上了汤。
宿白第一眼见到着实被吓到了,却没有表露出来。第二眼只觉得可怜,若是没有这几条疤痕,想必也是个美丽动人的女子,何苦守着十里彼岸,万丈黄沙。每日听着来来往往的魂魄哭诉着离情。
宿白接下了汤,道了一声谢。是个粗糙的陶瓷碗,淡黄色的汤汁上还漂浮着几粒红枣和枸杞,她嗅了嗅,愣是没有闻出来是什么东西。香气扑鼻,似乎和那些人喝的不是一个东西。
孟婆解释道,“仙友不必害怕,这是解忧水。不会忘记东西,只会让你心中短暂的快乐。”
宿白半信半疑,喝了一口,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难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没什么用吗?不过说回来,东西倒是挺好喝的,剩了一半给尚卿然,“你尝尝看。”
尚卿然接过,只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没尝出什么来,“不知道,白白你喝吧,许是多喝点才有用呢。”
孟婆抿嘴一笑,“这就是普通的鸡汤,孟婆汤我是不敢给二位喝的,这记忆一旦洗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也祝祷二位仙友此生都不会用到这个。”
宿白心里感激她,一个替旁人承受痛苦的人,得有多善良的心才能希望被人快乐啊。如此,孟婆这活旁人也做不得,要是她来,日日听那些魂魄哭诉,只怕都要疯魔了。回想自己,深陷泥沼之中,总为了旁人的错误而悲情,着实生了几分羡意。
“白白,你在想什么?”
宿白回过神,偏过头轻轻一笑,眼如弯月,煞是好看,“我只是觉得这汤真有用,想知道怎么做的罢了。”
尚卿然赶紧取出一个小本子,诚挚的看着孟婆。孟婆思量一会儿,取出一个锦囊递到了尚卿然的手中,“此方,仙友学得会便是造化。”
尚卿然再三感激,收好了锦囊。二人辞别了孟婆和二位鬼差,打算到鬼城里转一转,走远了宿白才凑过去,“快看看写的什么?”
尚卿然拿出锦囊,轻轻展开,然后赶紧收好藏了起来,“给我的,不给你看。”说着,大步往前走了两步,眼神却时不时往后瞄。
“哇,你不是吧,这么小气的?给我看看”宿白原地愣了一下后追了上去,她倒也不是非看不可,只是这样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便越发的激发了她的猜想。莫不是什么欲练神功,引刀……那样的歪门邪道?
尚卿然这次一个字也没说,被她缠着脸上却始终挂着笑。拖着她在闹市之中穿行,见着一个珠宝摊子,顺手拿起一只玉兰珠钗插到了她的发髻上。其实她并不适合这样清雅的花卉,却仍不住的夸赞,“好看。”
宿白凑到了镜子前,并不怎么样,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选的什么啊,给你个机会,重新挑一支给我。”
尚卿然取下那只发簪,也不顾的摊主巧舌如簧的讲解,仔细的打量着每一支发簪。最后选了支琉璃海棠戏蝶的簪子,其实也说不上相称,就只是觉得她那样活泼的性子和着簪子一样明艳可爱。
宿白拿着簪子,小心的簪到发髻上。轻轻晃了晃脑袋,听着流苏相撞的脆响,莞尔一笑,“勉勉强强吧。”
尚卿然付了钱,手指轻轻点在了海棠花蕊上,“花好看,你更好看。”
“不老实。”宿白凑近了他,手暗暗的抽出他腰上的剑箫,拿着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我怎么敢和尚公子争艳啊。”说着,瞥了一眼身旁掩面而笑的女子,毫不掩饰的盯着那张美艳的脸,险些和行人相撞,全然不顾宿白和他颇为亲密的动作。
尚卿然取出了香粉,往手心上倒了一撮,便往脸上扑去。他大概猜到了会变成什么样子,一定丑的不堪入目,凑近了到,“现在,你就是天下最好看的啦。”
“那我可要嫌弃你咯。”宿白往后退了一步,手却抓着他的衣袖,走进了闹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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