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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年初他们几个一块儿挨了顿打,这个老十四就安分了不少,好歹没再跟他们兄弟几个闹过什么不愉快。只是前阵子听说跟德妃娘娘吵得挺凶,还牵连进了大阿哥跟惠妃娘娘,最后还是四哥亲自赶过去才给平复了下来,皇阿玛一怒之下就把这个老十四给禁了足,直到前两天才给放了出来。
胤祥一向是人待我好三分我待人好十分的性子,这一年见着老十四都没怎么再跟他较劲,心里头也由衷觉着高兴,做什么差事也老是拉着他。先头的几次老十四还多少有些闹别扭,后来也就终于渐渐放得开了,只是还多少有些个拉不下面儿来跟他们一块儿厮闹,说话间却早已没了前些年那带着刺逮着谁扎谁的恼人劲儿。
见他们一齐看了过来,胤祯便朝着他们两个点了点头,也不过去,只是拢着袖子抿了嘴在后头站着。见着他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胤祥忙过去扯着他的腕子把他拉了过去,关切地低声道:“十四——怎么了?”
“我今天出来的时候,在街上看见了一个道士,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
胤祯略一沉吟才低声开口,又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叫轿子接着往前走,自己跟了一段,本想看看他会往那里去,却一路跟着他到了一个死胡同。我没敢进去,只是在外面盯着,谁知他再出来的时候,居然就变成了一个寻常模样的中年文人,至多只有四十岁出头。”
“七哥遇着的那个,还有我在老八府上见过的那个,都是看上去得有七八十岁的白胡子老头儿……要真是十四见着的这一个人,莫非他不只是个假道士,甚至连年龄面貌跟名字——都是假的?”
胤禟沉吟着摸了摸下巴,微蹙了眉琢磨一句,又摇摇头低声道:“这得是什么人,用得着这么改头换面藏头露尾的……”
“有一个。”
胤祯低声应了一句,又望向一旁的胤祥,后者却也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是有一个。”
“你们俩这儿打什么哑谜呢——有什么一个啊?”
胤禟听得莫名其妙,正要插嘴细问几句,老十三却又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缓声道:“不过也未必就是那一个……毕竟他要真活到现在,少说也得有七十来岁了吧?”
“不是他,又不一定不是他的手下。”
胤祯点点头,望着胤禟一脸茫然的神色,越来越冷淡得跟他哥有一拼的目光里就浸润过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淡淡笑意:“好了,该说的我说完了。你们快去列队吧,一会儿就要叫起了。”
第164章陪葬
伴着銮仪卫高声下令鸣鞭,近丈长的净鞭清脆地响了三声,百官便按序鱼贯进入了太和殿,按着官阶高低规规矩矩地分列在两旁,朝堂之上只余一片宁静肃穆。
除了第一回有了上朝的资格,兴致勃勃地来这大朝会上玩儿过一趟,胤祺就再也没来过这种几乎没什么有用的内容,不过是为了大家伙儿到齐点个卯站一天的礼仪性朝会。只是这一回实在是有正事,又恰是他主持的案子,于情于理都不得不来上这么一趟,他与胤禛两个又已是亲王衔加身,还不得不站在最前头,趁机打瞌睡更是想都别想,只能规规矩矩地等着冗长的朝礼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
不知道高士奇究竟是怎么跟皇阿玛说的,例行的奏报里居然当真略过了各省学政汇报乡试结果这一项。眼见着诸位千里迢迢赶过来,精心准备了奏折,甚至连嗓子都已经清好了的学政大人茫然又怨念地瞪向梁九功,胤祺却也没来由的生出了浓浓的心虚,正打算往后不着痕迹地退上半寸,却忽然听见四哥压低了的轻唤声。下意识抬起头,才发觉已到了自个儿汇报工作的时候了。
“禀皇阿玛,儿臣此番受任科场巡考,于山东乡试舞弊一案有本启奏。”
反应过来已到了自个儿上场的时候,胤祺也忙收了多余的心思,快步出班俯身禀了一句。要说高士奇的折子确实写得文笔精到条理清晰,只是为了凑足场面,又塞进去了不少发人深省的深刻剖析,从考生、文教、吏治等多个角度极细致地论述了舞弊的危害,叫当年议论文都凑不够八百字的前理科学霸只觉着实在汗颜不已,在心里头暗暗打算着回去给高大人包一个红包,好歹也算是写这一份折子的稿费了。
不愧是常年拟折子的老手,高士奇的篇幅估计得极准,一份洋洋洒洒的长折子逐字逐句念下来,果然足念了两刻钟出头才堪堪停下。胤祺收了折子,命下头将所拘山东省学政等一应参与舞弊的学官和专做这“科举生意”的郎三等人押上了殿,又俯身朗声道:“皇阿玛,人才乃一国之本,科举更是选官正道。这些人以官、商勾结,将科举考题、举人名额为奇货明码标价售卖,按律已当处斩。又因其罪行实在太过昭著,故押回京中,于朝议特审重判。”
这已是个铁板钉钉了的案子,人赃并获、证据齐全,被拎出来不过是为了震慑朝臣的,就算是再不长脑子的官员,也决不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什么反话。听着朝中众口一词的激愤讨伐声,康熙的目光在低着头的八阿哥身上略停了一瞬,便又转向一旁脸色涨得通红的十阿哥:“老十,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望着这个打小儿脑子就不大灵光的儿子,康熙心中却也是七分恼怒三分无奈,对这一场舞弊案的愤怒倒还在其次,更多的却是对这个儿子的不忍与恨铁不成钢——老八这回做得确实太过了些,他定然要亲自敲打警醒一番,可这个老十居然也就这么半点儿不知道怀疑地全盘相信,死心塌地地为着人家卖命,可也实在是太不争气了些。
“回皇阿玛,一人做事一人当,儿子做错了事儿就认错,没什么话可说的。”
像是正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似的,十阿哥硬邦邦地应了一句,出班磕了个头,又跪在地上接着道:“儿子一时迷了心窍,卖了考题跟榜额,是儿子的不对。可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儿子一个人布置的,学政是我家世代包衣,郎三是钮钴禄一族的旁系,明眼人一打眼儿也就该看出门道来了,用不着再跟旁人费劲儿地扯上关系。”
望着这个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死心塌地护着老八的儿子,康熙只觉着胸中却也腾起了一股子的无名火气,一时竟是被气得哭笑不得:“你这个憨货,何时才能长点儿脑子!说是没话说,朕看着却分明是有话说得很……既然你果真是这么想的,朕也就遂了你的意——将十阿哥革去贝子一衔,交由刑部打上五十板子,押到宗人府好好给朕反省反省!”
朝上一时一片寂静,朝臣们面面相觑,一时竟也闹不清该不该求情——毕竟十阿哥这次的祸明显闯得太大了些,本就没有半分开脱的余地,人家自个儿又承认得痛快。再怎么也是刚慷慨陈词完那些舞弊官员的罪大恶极的,要是这就又替十阿哥说话,又岂非是自个儿抽自个儿的脸……
胤俄梗在地上不说话,心里头却还是隐隐有些发虚。这惩罚比他想得要重了不少,可也没重到不能忍耐的地步,他有心想要辩解几句,却又担心对八哥下头的计划有什么不利。下意识就回头看了八阿哥一眼,却见那人正垂了眸静默肃立,竟是连半个视线都没给他,胸中忽然腾起些莫名的委屈,咬着牙一头磕在地上:“儿臣无话可说,皇阿玛愿意怎么罚,就怎么罚儿子吧!”
在这金銮殿的龙椅之上,大堂里的人做了什么动作都一览无余,康熙自然也发现了这个儿子的小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着仿佛当真站得毫不关己的八阿哥,心里头的寒意却也愈发深重了几分,竟是忍不住微沉了声音开口道:“胤禩,老十无话可说,你也无话可说么?”
“回皇阿玛,儿臣——有话可说。”
叫他意外的是,胤禩居然当真出班缓声应了一句,又跪下磕了个头道:“儿臣要参三个人,请皇阿玛容儿臣一言。”
想不到他这时候居然还想着要参人,康熙微挑了眉,索性也拿出了十成的耐心,望着这个不知何时起竟已陌生至此的儿子淡声道:“说吧,朕倒很想听听,你打算参什么人。”
“儿臣要参的第一个人,是此次山东乡试原主考官何焯,身为主考却私收贿赂、出卖考题,更与考生暗通款曲,实乃罪大恶极——虽不知今日朝堂上为何不见此人,可朝廷法度在上,士子殷殷期盼在下,此人之罪纵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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