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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要饭成群结队(第1页)

雨已经持续下了十天。

到第十天的早上时,雨仍然下得很急,一段时间密得从窗户往外看,根本看不见几米外紧挨着的楼,街上的积水在夜里的时候从腰间退到了大腿,又升回腰间继续漫向胸口位置。

周树海在工区里带着人守在井口,杨玉霞在屋里看着外面无止的大雨,跑在阳台上,扯着嗓子连哭带喊道,“你这个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

没想到,她喊完这一嗓子。雨竟突然停了。

转瞬间,云彩里就露出太阳,一会儿又变成艳阳高照,往天上看,丝毫看不到曾经连着下过十天雨的痕迹。

天上没痕迹,但街上的积水积得久,褪得极慢。三天的时间,才从地里田间村边场上街边路上慢慢褪掉,辛屯的街上重又弥漫回死鱼烂虾的气味。

街道上、街角边散落着不知谁家的锅碗瓢盆、小板凳以及被子衣服等各种各样家什物品,还有的则挂在路边树枝上、一楼的窗棂上、围墙边的劈柴房门上。

一切都面目全非,从二楼上出来的人们,街上转了好几圈后,才猛然意识到这里叫辛屯,这里是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所有的辛屯人开始清理自救,职工们天天待在矿上,清理供应科仓库、木场、设备科、机电科里被雨水浸泡的国家财产,而北楼的生活区则划给了假期里的学生们,小学三年级以上的学生都被同学们通知到班主任老师家楼下集合。

往年,所有的学生在暑假里都要布置到劳动作业,在秋天开学时,要上交一百个死苍蝇和二十根老鼠尾巴,有些年份,还交过死麻雀。雨停了以后,老师们说今年的暑假劳动作业调整一下,开学后不需要再交死苍蝇和老鼠尾巴,今年的作业改为分片清理北楼和辛屯街上的各种垃圾,由各个班主任带队。

发完大水后,辛屯的街上开始出现了一些外来要饭的,刘园这一带一直有人出门要饭,来要饭的大多数都是本地口音,稍远一点的,也不过带点湖西的口音,可最近这一拨,一听讲话的口音,都是从西面来的。

要饭的刚来的时候,也不过十个八个的,混在两万人的辛屯矿上,还不太在意。

一个多礼拜后,一个辛屯就有上百个各式各样衣衫褴褛、目光无神的外乡人在街上要饭,而且越聚越多,北楼一些家里一打开门,门外站着十来个要饭的,二楼整个楼道里都挤的满满的。

魏广忠到局里参加救灾会的时候,其他一些矿也都反映来了不少要饭的,走在刘园市的街上,也一眼能看到不少。

局里说这事已经向省里面汇报了,这次整个中原一带发生了很大的洪灾,许多地方被淹,解放军现在就在洪水大的地方救灾,政府现在一时还抽不出手管出来要饭的乡亲们,过一段时间后,等最紧急地事都处理好了,就会把这些乡亲接回去。

魏广忠讲,”请解放军同志也到我们辛屯救一下灾吧。“

秦局长说,”你那个地方算轻的,重灾区的许多地方,现在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不要求你们这里出人手帮重灾区的乡亲们,就算好的了。“

回到矿上,魏广忠让福利科去善国县办了一些凉席。

学校里还在放假,就把学校的教室用了起来,让保卫们把这些从西边过来要饭的都安置在这里。

保卫们从这些外来要饭的里面找了一些有文化的,开始造表登记,不清点不知道,不清点吓一跳。下完雨后一个多礼拜时间里,一个小小辛屯竟然来了四省二十一个县,五十八个公社,三百三十一人。

矿上又发动职工们捐衣捐物,刚开始没人捐,许多职工讲,”这次水灾我们家也损失不少。“

魏广忠把所有单位的头头、班长和骨干都集合到矿上的大会议室,要大家回家鼓动一下,他站到台上站着发言说,”虽然咱们辛屯也受了灾,这半年以来,从大旱到大涝,所有职工家里过的都不安生。咱过的苦,但跟这些受灾的百姓比,他们过的更苦!现在这些百姓们家徒四壁,还不是,家里可能连四壁都冲掉了,有的家只剩下几口人,我听说有的家里面十来口子还剩一两口,基本上全都没了。上半年咱是大旱,解放前老辈子的时候碰到这样的大旱天,还不得死上很多人,但咱现在社会主义建设,比前些年搞得好了,我问了一下市里面,今年咱刘园没饿死一个人,这个很不易啊,这都是国家顶住了!大旱后又是大水大涝,这次大水,影响面可不是十里八乡,是小半个中国都受灾了!上亿人都受灾了!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人民群众哪能像资本主义国家,他们只管自己家的,咱要团结友爱,有阶级感情,咱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咱们是统配煤矿公家的人,吃着国家的粮食,家里总是厚实一点。同志们得一起发扬一下革命团结友爱的精神,支援一下受灾的群众!”

说罢,他自己带头捐了二十件衣服、一百斤白面和两百块钱。

此举一行,在场的干部和职工们也都很感动,整个矿上纷纷响应,几天下来捐了不少衣物用品和现金上来,有些小学生把自己的两块三块钱的压岁钱也捐了出来。

矿上澡堂子又给这些乡亲们开了两次专场,专门给他们洗了澡换了衣服,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这些乡亲们走到街上,没人能认出他们是灾区来的。

过了两个礼拜后,从西面陆陆续续地开来一些军车,把灾民以县为单位,逐渐地给接走了。

走的时候,许多灾民都哭了,出来依依不舍,说”一路走过来,走了千把里路,就辛屯的百姓最有阶级友爱“。

再一个礼拜过去了,三百多位灾民只剩下一个县十多个人,还没车来接,电话打到县面没人接,通过省里面跟对方省里面沟通,说这是重灾县,县里面都没什么人能够干活了,要再多等一段时间来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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