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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节 孤城之围一（第2页）

景迢也从未料到自己会有一天，来到自己的父亲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场，面对多年前他面对过的敌人。

戎人凶猛又狡猾，多年前被老成宁候打得大伤元气，差点儿被掀了老巢，这才乖乖地蛰伏在自己的那一小片土地上，多年不曾有动静。

如今借着虞皓的势，他们再次卷土重来，虽然人数仅三万之众，但饶如卿和景迢都知道，这一场战役绝对不会如虞皓所述、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长途奔袭，中途几乎未曾停歇，再精锐的士兵也会疲惫。

在三路外敌中，属西境这边的损失最小。城池仅失落了一座，即两国交界处的小栾曲。戎人在占领这座城之后便驻军不前，龟缩在城中没有什么动静，做出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明显有诈。

在距小栾曲不远的必经之路，有一片林地，而且中间供人进出的道路相对处于低洼地带，两边的坡度虽缓，却依然是个很好的设伏地点。

此时是冬天，叶已经落得差不多。站在这条路上，白日透过光秃秃的枝干往两侧看去，若是眼力不错、警惕性又高，就算是设了埋伏也能够发现些端倪。

行军至距离林地大约二十里的位置，虽说天色尚早，饶如卿还是宣布在这一片相对而言较为开阔的平原暂时休整。

“殿下，属下该死！没能活捉镇国侯家眷！”追击萧锐一行的御林军小统领跪在虞皓面前，懊恼地汇报道。

虞皓没说话。

小统领抬眼偷看虞皓的表情，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未能找到镇国侯府妇孺踪迹，只听一路过樵夫说，看见了一名身着湖青色素锦袍，腰佩白玉坠的贵公子上了马车。”

“属下曾与镇国侯府三郎饶致凌有几面之缘，心中以为是他，便带人追了过去，结果确实被几名武功高强的侍卫阻挡，而那辆载着人的马车却不知为何，马像是发了疯般，径直带着马车坠下了悬崖！”

“然后呢？”虞皓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然后……”小统领咽了口唾沫，“属下带着人去崖下查看，虽然血肉模糊，但是能看得出是一个已经蓄了须的男子，穿着的确实是件湖青色素锦袍，却不是饶家三郎，身上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饶家三郎……”虞皓没让他起身，倒是蹙眉沉吟了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说，饶嘉善为了保下自己的儿子，竟敢在暗中换掉了西境将领？”

他的声音不大，小统领一时没能听清，以为他在吩咐些什么，便仰起头看向他。

虞皓被他这动作一打岔，本来脑海中已经闪过的光转瞬即逝，各种信息又团成了乱麻。他有些心烦，摆摆手让那人下去了。

饶如卿这一修整就是几个时辰，方便了士兵们在饱餐之外还打了个盹。

在此期间，军队里还闹出了点儿不大不小的动静，不知是哪个小队里头的几个士兵闹了口角，甚至发展到大打出手，饶如卿就像是因为要处理这桩意外事件才逗留了如此长的时间。

就这么磨蹭到了日头西斜，大部分的士兵甚至已经将晚餐囫囵过了，队伍才继续往前进发。

行军速度不算快也不算太慢，但比起此前从京城赶来此处的速度，已经相当于闲庭信步了。等到了林地前，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隐没在黑暗中的饶如卿身后的军队，也已经悄悄地少了一半。

在饶如卿骑马踏入林中的那一刻，两旁忽然亮起了火光，紧接着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呐喊。

原本等待着饶如卿他们的箭雨还没从弓弦上射出就已经纷纷坠落在地，趁着夜色从两侧的高坡之后绕至戎人伏兵背后的、已经充足休憩过的精兵真正地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就在喊杀声响起的那一刻，以为饶如卿已经中了埋伏的城中戎人，大开城门，从城内向林中奔杀，大有要形成三方合围之势。

其实若是饶如卿事先没有准备，这两侧埋伏的戎人会在箭雨后分出一股，将她的后路切断，从而将其困在包围圈内围歼。

待到那一股从城中冲出的军队快要赶到林子那一头、还没发现自己的计谋已被识破时，饶如卿一声令下，身后还剩下的三万五千精兵便以之为首，以排山倒海之势冲进林中。

在这黑暗里，凭借着拨开厚厚云层的月光和气息辨认敌友，这支在饶嘉善手下时间最长、接受过最严苛训练的军队在此前的充足休息后抛却了所有一路奔袭而来的疲惫，在不绝于耳的兵刃相接的金属碰撞声中，踏着戎人的鲜血和尸体，愈挫愈勇。

饶如卿骑在马背上，手中多年来难得出鞘的宝剑在照进林中的微弱月光下反射出冷然的光。她刚将身旁两个靠近了她的戎人骑兵挑下马，就有两个黑影从另一头极默契地一齐向她迅速接近。

骑马向她冲来的是两名并肩而行的、将领模样的戎人，像是两兄弟，都生得虎背熊腰、留着络腮胡，手上拎着的也是典型的重型武器，一边一把大斧，另外一边则是一柄大锤。

两人看见坐在马上、身材相比而言过于娇小了的饶如卿，不约而同地嗤笑一声，左边那个兄长模样的用生硬的汉话轻蔑地道了句：“怎么，汉人是没人能领兵了？娘们也能上战场了？”另一个立刻接口道：“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呢，怎么样，我们下手轻点儿，之后还能拿她快活快活？”

说着，两人的手却不停，同时抡起手中的武器向她挥来，饶如卿脸色丝毫未变，只在耳边已经响起武器带起的呼呼风声时迅速一矮身，接着拨转马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在重斧与重锤的惯性还未消失之时，饶如卿已经双脚踏上了马背，一个轻巧的旋身，剑影快到令人眼花，这兄弟俩还未反应过来时，两支断臂已经伴随着紧握的重物落在了地上，鲜血飞溅，有几滴朝饶如卿飞来，也被她向后一弯腰便躲过了。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饶如卿微微垂下眼帘，在两人的痛呼声还未出口之前，闪着银光的宝剑已经当胸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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