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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鱼在火车上度日如年。眼皮子都在打架,也不敢睡,她这种单独出门的小姑娘,在拐子眼里,就是一头大肥羊,这种地方睡觉了,下一秒就不知道会在哪儿醒来了。
饿得不行了,就用手捧点儿冷水,咬着已经发硬的馒头垫着肚子。钟鱼一路上都埋着头,假装睡觉,心里却在打鼓,怕遇见查票。
再看李家,李长贵一家人吵吵嚷嚷的去了医院,说是眼睛瞎了,医生吓了一跳,仔细看了看,才说没有伤到眼睛,划伤的是眼角,止了血,包扎好伤口,就让回去了。李老太骂骂咧咧一直数落钟秀英,钟秀英只知道捂脸哭。
回到家才发现,钟鱼不仅人跑了,还偷了钱,院里的邻居有看到的说,他们前脚刚走,钟鱼就背着个包走掉了。李老太不依不饶,嚷嚷说是家里的被偷了好多钱,要去报警。
一家人大晚上,赶去了警局报案,一会儿说钟鱼杀人,一会儿又说她是小偷。反正添油加醋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确定警察立了案,才回去。
钟鱼对这些一无所知。迎接她的是,对奔向新生活的轻松。到了京市,下了车,去洗了把脸,脸上红肿已经不太明显了,京市这么大,她就像一条小鱼游入大海,李家人再厉害,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
出了火车站,京市果然热闹许多,与大多都是穿军绿色,深蓝色的津门市不一样,偶尔路过的人还穿着色彩艳丽的裙子,蹬着一双小皮鞋。走起路来,咔哒作响。也有小汽车开过,卷起一路尘土,路边的行人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只有三四个幼童追着车,玩闹一会儿。
钟鱼路过一家卖粥的小摊,就再也走不动道了,雪白绵柔的米粥,散发出阵阵清香味儿,还有大白包子,看着就口齿生津。
“大叔,来两个包子,一碗白粥。”
说着又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钟鱼很久没吃上热乎的了,吃了一个大肉包,胃里就撑着难受。一早上吃撑才花了一毛多,付了钱,钟鱼准备把剩下的包子的塞进包里,拿包的一瞬间,一个十八九岁少年冲了过来。抢了钟鱼的包就跑,钟鱼边喊抓小偷,也追了上去。
少年跟小狼崽子似的跑的飞快,钟鱼刚吃完饭,有的是力气,跟着他左窜右逃的,钟鱼一路喊一路跑,小狼崽子看着大街上有人帮忙要拦着他,转头扎进了胡同巷子里,钟鱼紧跟而上,眼睛一直盯着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逃跑了,包里面还有付完钱的包子,和老板找的零钱。这少年肯定是盯上自己有一会儿了,钟鱼暗骂自己,远离了李家人,就放松了警惕。最后还是他被绊了一下,跑的慢了,钟鱼一个俯冲,就压了上去。
对方看着惨兮兮的,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看钟鱼冲了过来,就举起胳膊反抗,钟鱼可不怕他,一手掐着他的脖子,骑在他腰上,就开揍,少年被钟鱼这么彪悍的行为吓到了。一时忘了还击,脸上就白挨了一拳。看着自己惹错人了,这小姑娘看上去瘦弱,哪知道这么虎。赶紧告饶,“姑奶奶,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钟鱼看着对方告饶,也没听,狠狠再补了两拳,才把自己的包抢过来,打开包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丢东西,才爬了起来,还弹了弹身上的尘土。“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要偷盗。”
少年反驳,“我没父母,也没工作,不偷东西,就要饿死了。”
看着他脸上新添的乌青,钟鱼想了想,还是从包里,摸出刚刚没吃完的包子,扔给了他。
钟鱼才想起来,现在知靑返乡,私营经营也不发达,国企全是继承制,真不好找工作,要是这个本地人都找不到工作,她还占个没身份证,未成年。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支蜡。
钟鱼身上的几块钱,只是吃饭,到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现在关键就是要找到,原主大舅舅一家,钟秀英离开京市时,钟鱼才六岁,记忆不是很清晰,记得大舅舅一向很是疼爱自己,待自己比亲闺女也不差,只是大舅妈一直瞧不上钟秀英,觉得她心气儿太高,脚不着地的,姥姥姥爷去世以后,两个人表面功夫就维持不住了,经常吵架。后面钟秀英经人介绍,嫁去了外省,就再也没有联系过。钟鱼连哪条街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他们家离纺织厂不远,但京市这么大,找个人,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你刚来京市吧,有没有住的地方。”钟鱼刚要往外面走,这个狼崽子叫住了她,钟鱼转过头。
“我叫方诚,我们家出租。”方城抢钟鱼的包,就是看着钟鱼是个外地人。
看出钟鱼犹豫,方城加把劲儿,“我家很宽敞的,虽然比不上招待所,可是价格便宜,你一天给五毛钱,热水免费,我家里的家具你随便用,都不额外收费。我还给你打扫卫生,怎么样,最关键的是,独立一间房。京市的招待所没有两三块,你肯定住不下来,招待所的房间我都看过,跟鸽子窝似的,我家可是宽敞很多。”
钟鱼掉头就走,倒不是怕这少年不怀好意,这少年可打不过她,只是这个价格,这少年明显就是把她当肥羊宰。现在就同意,会被少年牵着鼻子走,要吃亏。
“四毛,不能再少了,我家离这儿不远,你可以先去看看,你要是不满意转头就走,我绝对不留你。”
钟鱼回过头,“带路。”
方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幸好你是遇上我了,这片儿招待所打听打听,一天四毛,而且我也打不过你,你多安全。”
钟鱼这才发现,方城走路有些不对劲,之前注意力都在包上,居然没发现。应该是一只脚没使上力。这样都敢抢东西,看来真的不把钟鱼放在眼里。
“京市有几个纺织厂。”
方城愣了一下,脑子都没转过来,“三个,国棉一二三厂,纺织厂的女工是很吃香的,但是你这样没有路子的外地人肯定是进不去的,好多本地人都在等着位置。而且看你这样子也没有成年吧。”
钟鱼看着他。
方城连忙摆摆手,“放心,我肯定不会多事儿,这年头在外面混,谁还没有一两个秘密。”一脸懂规矩的样子。
钟鱼都不想理他,心里盘仔细回忆了一下,真的不记得是哪个厂了,看来只能三个厂,一个一个的打听,好在现在的京市没有后世那么大。人们防范意识也没不高,打听一个人,大家还是愿意帮忙的。
没一会儿,方城就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了下来,轻咳了一声,“钟姐?鱼姐,你进去之后就说探亲,是姨妈的孩子,我的亲表妹,我不是想占你便宜,你这样子,我说你是姐,也没人信。院里子住着五户人家,人多嘴杂,平时不要和他们闲聊儿,免得说漏嘴,知道我们非亲非故住在一起,是要被抓的。”
钟鱼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方城已经总结出钟鱼,就是人狠话不多。
进了大门,里面是个典型的老四合院,钟鱼就后悔了,方城却没有一点儿心虚,还装模作样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地方比钟鱼想象中的要拥挤,破旧的多,四五户人家,还没有李老太一户人家的院子大。院里子面正热闹着,三个小孩儿吵吵嚷嚷,看见方城进来,就过来哥哥、哥哥的叫,两个老太太坐在阳光下在择菜,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把孩子们叫了过去,又低头继续闲聊起来,看来方城在这个院子里,人际关系并不好,也是一个经常带着伤的,游手好闲的年轻大小伙,谁会待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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