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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十、为释如解心结
“这……”释如禅师紧锁眉头,沉思片刻,“那么,贫僧向你诵读《金刚经》全文,怎么样?”
梁天来摇了摇头:“你向我诵读《金刚经》全文,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况且那些经文,有许多深奥的文字,有许多烦琐的章节,若从书本的文字来解释经义,论道修禅,我看天露山方圆百里的黎民信众,能真正听懂者百中无一。”
释如禅师眼睛流泻出不惑之光:“贫僧要诵读这种经典你说不行,要阐述那种经文你也说听不懂。那么你究竟要我讲解哪一种经呢?施主是想——”
梁天来提高了声音:“大师,这次我进天露寺,是想听你以物论道。”
佛门中谈经论道,自然离不开引经据典,由此再作化外。如今,对方一开口就出了这个难题,可叫藏在深山小寺读经修行的释如禅师感到万分为难,牙齿相碰,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这……这……”
梁天来见释如禅师张嘴结舌,紧张得额角沁出了汗水,把手一摆,给他一个下来的台阶:“既然这命题难答,那就算了。刚才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释如禅师用他的僧袍抹了抹额角的汗水:“这……”
梁天来细察释如禅师年纪不算很大,但额角却刻有较深的皱纹,言语之间,眸子闪掠过异样之光,问道:“大师,虽说岁月风刀无情,可以在人的脸庞刻下深痕。但按你的年纪,皱纹不该如此之深,我见你眉宇之间有锁禁之色,眸睛里面不时泛忧悒之光,想必平日有不称心之事。”
释如禅师的眉毛一挑,心里一怔:如此一个俗人,甫一见面,缘何推测出我心灵深处有隐忧呢?百般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施主慧眼如炬,洞悉玄机,真是不同凡响,令贫僧钦佩至极。既然你看得出来,我也不想再作隐瞒,近日,贫僧确有解不开的心结。”
梁天来接过他的话头,顺势而上:“出家人脱离了滚滚红尘,遁入空门之内,修行多年,本应是无念无妄,四大皆空。大师你何来会有解不开的心结呢?”
释如禅师幽叹一声,尽管那叹声压得低低的,但梁天来仍听进耳里去。
释如禅师抄起放在案几上的那本经书在梁天来面前扬了扬,再指着墙角书架上堆得厚厚的几大叠经书,说道:“禅的世界,精彩纷呈,时而花红柳绿,云白山青;时而海底红尘,水蓝石黑。达摩祖师从西方而来,一苇渡江,到东土开启禅学以降,几代禅宗在大寺名刹里皆以《楞伽经》为教旨。贫僧在寺里,苦读经书,日夜背诵,耗时近二十年,读了不下八百卷。近日我前往新州金台寺,向修文大师借得《金刚经》,诵读苦吟。贫僧对书中那些经文熟之稔矣,可以倒背如流,不错一字。但我绞尽脑汁去参悟禅理,却始终未得其要旨。”
梁天来:“啊,原来大师的心结就在于此。”释如禅师讲出了修行多年的切身感受:“一个人做某一件事要成功并不难,但人生中要有成就则不易。佛门之内,道亦然也。”
梁天来望去,那些经书不少已经发黄卷起,渗出汗渍,有的书脊处已残旧破烂,道:“身入空门,诵读经书当然是必不可少的功课。我看这些经书已经破烂成这个样子,从中可以推测出大师读过起码不下数百遍了。但整天光在这些故纸堆里面钻来钻去,辗转兜圈,只不过是书中蠹虫,于佛法禅修与清净心灵真正有多大收益呢?”
释如禅师想不到这个年轻施主竟会讲出佛门中语,反问道:“听施主所言,佛门经典,难道不是学佛修禅至高无上的圭臬?”
梁天来脸色严肃:“诸佛妙理,非关文字。光困在佛门内埋头读经只不过是人生修行的一角。我看大千世界中,行坐住卧皆道场。”
释如禅师的心弦被梁天来这话猛地一拨,轰然震响,诚恳地说:“施主,你继续说下去。”
梁天来指着墙角书架上的大堆经书,说:“大师,即使你已遁入空门,如果处世立身还被教条所羁困,被尘嚣所熏染,则将无知无明,难以达至心净之境、忘我之界。这又怎可得到禅的精髓呢?!”
释如禅师隐隐约约觉得这位施主没有把这话的真谛尽显,便施个佛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听你的话是弦外有音,你不妨当着贫僧的面把话语直接挑明,以让贫僧领教领教,不胜感激。”
梁天来谦逊地:“大师,你是佛门住持,我是山野村夫,怎敢当你的面来谈经论卷,我不过是有感而发,直白肺腑之言罢了。”
释如禅师仍是愁眉不展:“岁月蹉跎,光阴似水。贫僧苦修多年,却无法突破自我。贫僧正在为无法在禅修路上更进一个台阶而苦恼哩。”
“这……”梁天来琢磨着对方的话,忽然,听到“嗡、嗡”之声,一只蜜蜂振动着翅膀,欲突围出禅堂外却是出去不得,如今在眼前飞来绕去,心中灵犀忽至,指着正在飞翔的小精灵对释如禅师说:“大师,你看这是什么?”
天露寺内外,桃红柳绿,百花争艳。每当花开时节,万紫千红,香气四溢,蜜蜂成群结队地从四面八方飞来,与蝴蝶争采花粉。年年如此,岁岁亦然。对释如禅师来说,这是司空见惯的场景,今见梁天来指着蜜蜂问他,直答道:“这是只蜜蜂,它有头有眼,有翅有针,跟外面花圃中采花的蜜蜂并无异样呀!”
梁天来见他回答得十分浅薄,继续问:“大师,我并不是问这蜜蜂的身形。我是问你,它正在干什么呢?”
释如禅师的眼睛在悠转,盯着那往四处飞的蜜蜂,思索了一会,还是淡然而答:“它在振翅飞翔呗。这些蜜蜂不但在我们殿外花圃采花粉,还经常飞进禅堂里面,飞来飞去,怪讨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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