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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来自母亲的家庭课（第1页）

考试结束，书院就休课了，要到过完年才重新开学。沈翀和陆轶也过了十四岁生日，长得更高更壮实。两人成天腻歪在一起，从早到晚神采奕奕，自信飞扬，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刻不能消停。大人们担心他俩闲来无聊惹是生非，轮番找各种事情让他们去消耗过盛的精力。只可惜这么大的孩子能做的事情毕竟有限，所以两人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城中晃荡。

一日下午，两人又在穿城河畔闲晃，碰巧碰到“疯老头”钓鱼回来。只见他戴着一顶破旧的斗笠，背上背着鱼篓，手里握着两副鱼竿，一瘸一拐地走在沿河街上，身后跟着和主人一样一瘸一拐的癞皮狗。他那副神色，就好像走过一个陌生的地方，谁也不认识，虽然他已经在这街上生活了快一辈子。“疯老头”其实不疯，至少陆轶和沈翀这些年从来没见过他发疯。可能因为他总是阴沉着脸，平日里像哑巴一样不言不语，而一旦碰到捣蛋鬼，就凶恶地咒骂个没完，才被人叫了“疯老头”。

沈陆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决定捉弄下“疯老头”找点乐子。略一商量，沈翀跑进街边的裁缝铺借了把剪刀，陆轶去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子，然后撵上去悄悄跟在“疯老头”身后，癞皮狗发现了他俩，转身狐疑地看着两人。陆轶朝他友好地笑了笑，然后把两个肉包扔了过去，癞皮狗欢快地摇着尾巴朝包子扑了过去。沈翀趁机几个箭步冲到“疯老头”身后，用借来的锋利剪刀剪把他背上鱼篓的底剪了个洞，鱼儿于是啪啪地掉地上。这是癞皮狗已经吃完肉包回过神来，开始朝“疯老头”狂吠起来，老头一回头，就见一地活蹦乱跳的鱼，放下鱼篓一看，发现底儿没了。再向四周看看，就见沈陆两人哈哈大笑着跑开了，沈翀还一边跑一边举着手中的剪刀“咔咔”剪着空气。“疯老头”这下真被气疯了，想要追过去又放不下一地的鱼，于是只好脱下衣服铺在鱼篓里，把鱼一条条放回去，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两人疯跑了一阵，看“疯老头”没追过来，松了口气停下了脚步，不待心跳平复，又觉得没劲起来。倚着石桥栏杆往河里扔石子，石子落进水里，激起跳荡的水花，可不过一两秒水面又是一切如故，连阳光照在水面上反射的亮光都无二致，一如这让人呵欠连连的下午。

一小队人走上了石桥，沈翀眯眼一看，原来是书院的同窗洪松子。洪松子比沈陆两人小两岁，并不在同一个班级读书，不过书院的学生彼此都相识。此刻洪松子正坐在轿椅里面歪着头打瞌睡，口水从翕张的口角流到了脖颈，消失在肥腻的褶皱中。两个抬轿椅的男仆“吭哧吭哧”气喘如牛，偶尔抽出一只手来抹一把脸上的汗。

“停停停停停！”沈翀冲到桥中央拦下轿子。

洪松子从瞌睡中惊醒，揉揉眼睛看到是沈翀和陆轶，忙让轿夫放下轿椅，蹒跚地下了轿，喊着师兄朝两人拱手行礼，嘴角和脖子上还挂着口水。陆轶见他那笨拙的样子，强忍着笑，走过去搂着他的肩膀问道：“洪松子，你这大热天让人抬着要去哪里呀？”

“回……回陆轶师兄，我要去高家庄外婆家住几天，我娘说外婆想我了。”

“高家庄？那不是离这里很近，出南城门两里地就到了？”

“是呀是呀！”

“那不用半个时辰可以到啦！天这么热，走！师兄请你喝碗冰镇酸梅汤，你再走不迟。”

“那不不，不好吧！怎……怎……怎么能让师兄破费呢？”

“别客气啦！你都叫我师兄了，请你喝完酸梅汤而已！走啦！”陆轶半拉半拽着他就朝卖酸梅汤的铺子走去。“我先过去打两碗来给两位轿夫大哥。”沈翀说着抢在两人前面跑到铺子前，一溜烟钻了进去。陆轶拖着洪松子走到铺子的时候，他已经端了两碗酸梅汤出来，朝石桥走去。

“谢谢沈翀……翀师兄！您真是太好了！我回头把钱，钱给你。”洪松子见状连忙喊道。没走几步，他一张胖脸已累得红扑扑的，满头大汗。陆轶找了张桌子坐下，让人端来两碗冰镇酸梅汤，俩人边喝着边东拉西扯地聊着。

片刻后沈翀也回来了，把两个空碗还给了店家，也端了一碗酸梅汤坐到俩人身边来。两刻钟之后，酸梅汤喝完了，洪松子口吃，说话太慢，实在也不是个聊天的好对象。沈陆俩人交换了眼色，就起身告辞走了，留下洪松子在身后又是拱手又是结结巴巴道谢。两人一转过街角转角，就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洪松子摇晃这肥胖的身躯走回到石桥上，轿夫和轿椅都没了踪影。一时间傻了眼，东张西望半天甚至朝探头往桥下去寻，却哪里还有轿夫和轿椅的影子。“轿夫大哥，轿夫大哥，你们……你们去哪里了？”他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喊了几声，四下除了河水千篇一律的哗哗声，半点回应也无。他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一个人丢在这里了，于是放声哭起来，边哭边摇晃着朝城外走去。沈翀和陆轶躲在街边转角处偷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觉得滑稽可笑之极，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笑疼了还停不下来。

可惜好景不长，才到傍晚就“东窗事发”。白玉莲把两人叫到跟前，“说说今天下午你俩都干什么好事去了？”

陆轶见母亲脸一阵铁青一阵发白，知道她已经盛怒到了极点。长这么大，极少见到母亲如此生气，不由得有些慌张起来，支吾道：“就是在沿河街开了点小玩笑……”

“什么样的小玩笑你说来听听！”白玉莲几乎咬牙切齿了。

“伯母不要怪陆轶，是我出的主意！那“疯老头”平日里谁都不搭理，凶巴巴的，有时还放癞皮狗来追我们……”陆轶也来了劲，抢着说道：“洪松子就是个傻瓜。平日里书念不好也就罢了，那么胖大热天还让人抬着走亲戚，简直又蠢又坏！”

“那你们就可以捉弄和欺负他们了吗？一个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一个是你俩的同窗，见他们窘迫为难的样子，你们不觉得可怜？”白玉莲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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