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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老师们二(第1页)

到了初二,语文李换成了美术史老师,数学田换成了江,Mr吴换成了Mr檀。

檀老师是一个非常可爱的男老师,个子不高,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大家因此非常喜欢他,除了喜欢,就是蹬鼻子上脸的喜欢,一位单身男老师常常被女同学们缠到没有办法,经常见到他把大家从宿舍里往外赶,一边赶一边面带笑脸的骂骂咧咧。正值青春懵懂时期,只要看到檀老师和哪个女老师走在一起,就会起哄,笑着说老师搞对象。一位姓董的女老师常是被起哄的对象。

檀老师教大家英语,跟Mr吴不同。他的要求更严,除了要背单词,还要背课文,不仅讲单词表里的单词,还要把单词扩展延伸,于是一个单词变成了三个单词,大家要背诵的也就更多。因为这一点,大家颇有意见。无奈听到学哥学姐们讲,檀教书好,也便在不满的情绪中又多了一份敬畏。好不好巴娃不知道,她只知道,自从檀当了英语老师,她再也没有被正眼看过,只是被檀老师调侃一次:你的英语成绩能当英语课代表吗?好好学吧!

就这一次,彻底击碎了巴娃自以为是的梦幻泡泡。虽然还会努力学,但终究不再自欺欺人,一边不甘心,一边勇敢面对着自己和大家一样不喜欢英语的事实。

除了语文有一点先天优势以外,不仅英语,巴娃也不喜欢数学。爸爸从小就给巴娃下过定论:这女伢不聪明,数学肯定学不好,小时候数数,弟弟不用教就会顺利数一百,她怎么教只能数到一十九,逢十就不会拐弯。

巴娃不仅不喜欢数学,连带所有教数学的老师在巴娃眼里都有一种凌厉的刻薄感,斤斤计较地算着几几得几,一分一毫都不许差的,考试给分也是小里小气,错一点处都要被扣分,无论你的字写得多么好看,卷面多么整洁均不入他们的法眼。

观念的转变,从那年的暑假开始。

“热风吹雨蝉声急,紫燕红蜓纷乱飞。晞晒稻菽干复湿,人忙畴野不思归”。在经历了几轮日晒、几轮风雨之后,双抢结束,开学倒计时的钟声已经敲响,那每个学期三四百块的学费成了巴娃暑假拼命劳作的动力。割稻、插秧,晒谷、装袋,终于能赶在开学前跟着爸爸去卖稻谷了。

从晒谷场上盛装进蛇皮袋的稻谷,还残留着田野里泥土的清香,再和着阳光热气烘烘的味道,或许还有巴娃拎袋时滴落进的额间汗水,一起被爸爸用滚烫的臂膀扛上了板车。一板车十袋稻,从后往前码,一层比一层少一袋,直到摞成金字塔的形状,再从前往后用一条皮绳子绑上。顾不上擦一擦脸上的汗水,爸爸便背上拉绳,平衡好板车,出发了。巴娃默默地跟在板车的侧后方,自动地成为后备力量。

遇到平路,巴娃只消把手搭在板车上的稻谷袋上;遇到下坡路,是巴娃最开心的时候,可以跟着板车轻松地小跑起来;如若遇到上坡,就是巴娃拼命的时候。

而前往粮站的路颠簸不平,还有一段非常陡长的石坡路。

巴娃跟着板车一口气来到坡底,爸爸吆喝一声:歇一脚再上!

微不足道的树荫下停着板车,席地而坐的父女俩,爸爸取下头上的草帽,张大嘴巴呼吸,脸上的汗如雨下,手上却悠悠地扇起风。这顶草帽是入夏时,爸爸特意从街上买回来的,新时黄澄澄的,非常漂亮,还有一股清新的草香味儿。经历了几次暴雨,它已经开始发黑,那是大自然和爸爸合作留下的霉点子,由它扇过来的风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汗馊味儿。

只消喘上一口气,巴娃便和爸爸一起重新出发了。

爸爸躬起身板,几乎与板车保持同一水平,拼着老命地往上拉车,他的脚管与脚背尽力地往一起贴。巴娃趴在板车的正后方,伸直胳臂,搭在稻谷上,奋力向前推,随着一股力量的发出,汗水汨汨从脸上、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往外渗,身体就像一条受到外力的毛巾而被拧出了水来。由于面朝下,巴娃甚至能看见汗水从鼻尖往下滴落,落到泥沙石混合的路上,杳无踪迹。一如她小小身板所能贡献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

巴娃能够想象爸爸像一头老牛一样,顽强不屈地在控制着板车向前一点、向前一点、再向前一点。巴娃感觉已经用尽了全力,好几次因为使劲太猛而让鞋子后滑,光光的膝盖差点跪在了地上。深深地无力感袭卷巴娃整个身心。

正当她绝望地坚持着,一双大手猛然搭在了板车的稻子上,和巴娃的手并排摆着。由于这双手的到来,巴娃感受到了板车明显轻了许多,也鼓舞起推车的动力。巴娃顾不上回头看旁边的人,爸爸也仿佛洞悉到了车后的秘密,也把车子奋力拉起。一鼓作气,板车成功登上山坡,再接下来的路,就是最好走的平坦板油路了。

当爸爸把车子停稳,巴娃看见了一位年轻的男子正回头向坡下走去,那里停着一辆自行车。当他推车上坡,再次来到板车边时,爸爸表达了最真诚朴实的感谢。可是,年轻的男子却回过头,对巴娃说了一句她一辈子也没忘记的话:好好学习,以后有困难了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你。

那是巴娃和新初二的数学江老师第一次见面。

后来,从班级曹同学的口中得知,江老师从小读书经济困难,受到曹同学父亲的资助,大学毕业后,认了曹同学做干弟弟,一路守护。那时什么也不懂的巴娃却深深被江老师的故事鼓舞到。

你只管一往无前,贵人在未来等你。

那年开始,巴娃决定打破父母给的魔咒,认真学数学。就算知道学不好,也要对得起江老师。

所有的故事并不都是励志的,巴娃在后来的学习中,一直没有把数学学到可以“放肆”地去寻找江老师的“帮助”。在未来的许多时刻,觉得求学这条路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巴娃都能想起数学江的那句坡上“承诺”,想着把数学学得再好一点的时候,就可以找老师了。

直到考上高中、考上大学、找工作,吃了很多苦也不曾放弃,因为巴娃心里清楚,真遇到困难会有人帮的。老师的一句话,带来了一辈子前进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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