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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父亲的羊16（第1页）

前三年，养羊很不顺利，没有经验，父亲吃了很多亏。母亲不支持，经常与父亲吵架，父亲在笔记本上写道：苦不苦，就当是个二百五，累不累，就当是个窝囊废。

后来父亲跟我说，刚开始时不会养羊，看着羊生病死去却无能为力，内心很难过。羊贩子欺负父亲是新手，低价收羊，父亲也很难过。村里人看着父亲扛着鞭子放羊，瞧不起父亲，父亲更难过。

最主要是家人，是母亲的不理解，不支持。父亲前三年吃了很多苦，遭受了很多嘲讽，受了很多委屈。他无人诉说，只能自己承受。

父亲暗自发誓，一定要学好养羊技术，让自己的羊成为最好的羊群，只有这样，才能改变所有人的偏见和不理解。父亲买了很多专业养殖的书，也从网上不断的学，还去沧州，孟村县，以及山东等地，向经验丰富的老牧民学习请教。

两年后的今天，父亲成了县里有名的养殖户，养殖技术精通，对山羊的疾病预防和治疗，经验丰富，手法娴熟。附近一带的养殖户，遇到了羊的任何疾病，先找父亲，离着远的给父亲打电话询问。只要把羊的症状说清，父亲就能对症下药，说出治疗方法和用药搭配，养殖户依此治疗，羊很快痊愈。

父亲近二百只波尔山羊，成了沧州地带有名羊群，羊膘肥外美，体格健壮。父亲还当了羊饲料代理商，给附近养殖户送饲料，热心跟养殖户分享经验，分享羊的驱虫周期，常见疾病预防和治疗等。摸爬滚打了五六年，父亲终于成为了波尔山羊养殖专家，专业养殖户。

至此，所有人都改变了之前的看法。母亲开始支持，她看到了父亲的努力，看到了如今的成果，看到了大好前程，更是看到了卖羊后的收入。羊贩子也客客气气，父亲的羊都膘肥肉多，他们转手能卖上好价格。其他养殖户信服父亲，父亲从技术上帮大家，公羊给母羊配种从不收费。

养羊的五六年里，从一无所知，一无所有，到如今取得的成果，父亲开心和自豪。这五六年里，我没参与和见证父亲养羊的历程，零零散散的听他和母亲讲述这些。只知道，父亲的皮肤晒的更黑了，身上的羊膻味更大了，他在羊圈睡了五六年，每天忙到很晚才回家吃饭。

这五六年里，他一定吃了很多苦，这些苦我没看到，更体会不到，理解不到。他一定受过很多煎熬和委屈，这些委屈我很少听他抱怨过。

五六年里，父亲没跟我要过什么，我也没给过他什么，他甚至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没享受过好的生活。他只是一首在努力，为我默默付出，这些我都没有想过。我不是个好儿子，但父亲是个好父亲。

家里的一切，越来越好。我工作顺利，买了房子，收入较高。父亲也找到了方向，趟出了自己的路。父亲死后，母亲说现在的羊群，都是较好的母羊，之前那些生育和品种不好的羊，全部被父亲淘汰掉。一百多只母羊，每年能创造十几万收入，以后的日子是大好前景。

可父亲却走了，留下了他辛苦建立的羊群。父亲走后，我帮母亲喂羊，看到那些活蹦乱跳的羊，心里想，它们见证了父亲这些年吃的苦，遭的罪。它们是父亲苦心经营的成果，它们也很想父亲吧，想念那个喂它们吃草，带它们撒欢的老头。

它们一定好奇，那个老头怎么不见了？那个老头去哪了？怎么听不见他扛着鞭子吆喝了？

父亲养了条牧羊犬，牧羊犬不认识我，每次走进羊圈，都会冲我叫。后来牧羊犬认识了我，不再叫唤。它有时会在笼子里打转，发出“嗷嗷”的哀鸣。我想，它应该也很想父亲了吧，想念那个带它放牧遛弯的老头。

父亲走后，母亲自己无法养这么多羊，我们开始卖羊。看着买家抓着羊往车上拉，我心里很难过，泛起对父亲的愧疚感。父亲在天之灵会看到吗，卖掉的一只只羊，是父亲的心血，。看到我们卖羊，他一定很心痛。他那么喜欢羊，那么以此为傲，亲手打下的养殖帝国，因他的离世，轰然崩塌。

可是父亲，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母亲说人死财散，父亲走了，他的养殖事业也就不存在了。

在家陪母亲的几天里，母亲和妹妹曾同一天梦到父亲，父亲坐在屋里说话，笑着问谁哭了。母亲说父亲回来了，回来看看这个家。可从父亲走后，我一次也没梦到他。

回北京前，来到父亲的坟上。每次走进地里，看到父亲的坟，想着辛苦了大半辈子，没享过半点福，让我尽过孝的父亲躺在里面，泪水总会忍不住流出来。无论我怎么哭，怎么懊悔，父亲也不会回来了。

坐在坟前，告诉父亲，我明天就回北京了，给我托个梦吧。梦里我们父子说说话，你不总催我结婚吗？总跟我吵吗？梦里我不跟你吵，好好跟你说，让你由着性子说个痛快，爸爸，我听你的话。

2.2.年秋

北京金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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