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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的地下水牢又宽又深,板壁和门是木制的,地面下是石砌的水池,石面上布满滑腻发黑的苔藓。四角有四个小小的管口,是抽送池水和调节水面高度的通道。九曜双手锁在池壁上的镣铐内,双脚只有足尖勉强够到地面。
池底同样是冰冷潮湿的石头。
沉寂在地底千万年的牢房,高大的房顶不见天光,深邃的长廊终日听不到声响,阴冷,沉寂,细细的风在板壁缝里吹着尖尖的口哨,象远古的魂魄沉淀下来的悠远的呼唤。
然而,这日,毕竟还是有脚步声轻轻响起,在走廊里,一下一下,沉重地,在这深深的地下,直接敲击着土地的心口。
脚步声近了。
吱呀一声,木板门也摇晃着身体,开了缝隙。
然而,没有光。谁都没有带灯火。来的人,和里面的人,都同样不需要它。
般罗若轻轻道:“姐姐。”
九曜柔声道:“你来了。”
丝丝的声音响起,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游动,又冷又湿的身体渐渐爬上了她的足背——水,在池底渐渐积起来了。
般罗若听着,喉头似乎也哽咽了。半晌,道:“姐姐,我来看你。”
九曜低声道:“你也清楚命运的轨道,自己好好保重吧。”
般罗若道:“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可是,你呢?姐姐,你太固执,太迂腐!为什么要把自己钉死在那未知的转轮上?”
黑暗中,一阵衣衫摩擦墙壁的细碎响动。九曜慢慢抬起头来,道:“妹妹,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么?”
般罗若却黯然道:“你好久……没有叫我妹妹了。”
九曜幽幽道:“小时候,我还能够看得见,你也从没有伤害过自己。我没有夸过你美丽,但我知道,你是部落里最娇艳的花儿,胜过田野里太阳底下火一样盛开的大朵大朵的曼陀铃。”
般罗若垂下头,道:“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姐姐的眼睛,就再也张不开了。”
九曜道:“睁不开眼睛不算什么,因为,我有了预知的能力。我能够知道花在什么地方开,羊在什么地方跑,出了门,你会在什么地方等我。我的生活没有什么不便,我自己从没有因此而伤心,但是……但是,我却伤了其他人的心。”
般罗若轻声道:“你知道谁会遇到祸事,谁会怎么样死亡。欺负过我们的男孩子不敢再靠近我们的家门口,他们的父母带着惊惶和恐惧的眼神远远避开……”
九曜漠然道:“我不再出门,但我也知道,他们在背后,还在对着我们的名字,吐着口水。”
深黑的池底,一样白色的东西膨胀起来,那是她的长裙慢慢鼓起,冰冷的水,浸过了她的小腿。
般罗若道:“他们都想象不到,姐姐,你拥有这样的能力,因为你不是普通人,你是未来的星见!”
九曜的声音微微大了一些,彷佛心情也沾染到了回忆中的一些愉悦:“是啊……寻找新任星见的使节前来迎接,善见城里,有了我们专门的府邸。我们坐着车,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我心急地侧着自己的耳朵,却只能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听你给我不断地讲述天界都城的繁华。从那天起,围绕我们身边的,全是豪门贵族的子弟,来来往往的,都是玉马金堂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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