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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屏上绘着舞蝶和几簇花卉,桌案上光影翩跹。裴大人翻来覆去地瞧着杜大人交由给我的账本,眉头紧拧成线。我的呼吸凝滞,目光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上下起伏。
他忽地把账本掷在我的面前:“你瞧瞧这账本......"
“大人,卑职已经瞧过了。”我怯怯地答道。
他走下台,手指几乎要弹在我的脑门上:“这中间一大把账目都是经由青水县前任知县齐墨之手。他早已将吴家罪行告知圣上,但为收集罪证,不得不假意与吴家同流合污,我记得他贪污受贿一事便是由你们大理寺的人审查。当初你们接手他的案子时,难道就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呢?难道就没有发现他与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吗?”
我羞愧地颔首,手里捏着齐墨留下的检罪信——也只有赵璇能发现它的存在。
拜见完裴大人,我留在大理寺,不愿离去。明日即是开庭审理之日。这世上的伤亡已添上许多,我乞求不要再出何差错。
“阿瑾,你可明白,吴家一门所行作奸犯科之罪亦非一时半载,可为什么非要推延至今时才能被揭发呢?期间,他们敛财万千,百姓亏损无数,但经明日一事,最终充盈的却是皇上的国库。”陈逸伴着我整理明日用的文书,突然发问道。
我咬住唇,心旌摇晃地道:“所以是圣上故意纵大吴家野心,待其膨胀后,再杀鸡取卵。可是……齐墨呢?他是圣上安插在吴家身边的棋子,对吗?可我不理解!为什么非要死一个齐墨呢?”
“蝼蚁之死,纵使千千万万,也不足令高台之上的人惜。可唯有他的血,才能彰显这朝政清明、圣上清廉,成全帝王心心念念的千古美誉。能夺走齐墨的性命,从来都不是吴家父子。圣上明明有千千万万种的法子保住齐墨的性命,可他偏偏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的一字一句落在我的心头,重若千钧。乌云密布,遮蔽我的将去路。
“可我孜孜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为那高高在上的一人。我原以为我所做的一切是有益于......结果却是为帝王筹算作嫁衣,我......我很失望。”
我抱起他的半截衣袖,心空落落的。他抬起手,轻轻地覆在我的发梢上。
我抬眸望去,窗外的树枝稀疏,生出形状各异的枝杈。月光透过树缝,疏疏落落地遗漏一地。此刻天幕已没有任何一片云了。唯有几枚皎洁的明星各居一方,似在呼应。
次日开庭审理
吴尚书的架子摆得十足,不愿下跪。裴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吴尚书才不情不愿地折腰行礼。我坐于侧席,侧耳细听荷萱的陈词,心中百味交集。
唰地一声,一支箭矢袭中她的胸膛正中央。我如失魂魄,跌跌撞撞地扑向她。她蜷缩在我的怀里,眼里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下去,直至消失殆尽。她费力地蠕动嘴唇道:“大人,我……怕……死……”
“不!你不会死的。来人,快传大夫啊。”
无人上前,唯有陈逸伴着荣屿上前察看。
她的体温一点一点地涣散在我的怀里,犹如寒夜里的一块冰。她慢慢地合上眼睛。我再怎么呼唤她的名字,她都未动过一下。
为什么偏偏要让我再失去一次呢?
役使拔剑而立,围成一圈,护住裴大人。最末端的几位已飞奔而出,前去追赶射箭之人。
“吴尚书,在公堂之上,你竟敢指使人谋害证人。”裴大人拨开役使,愤愤地走到吴尚书面前道。
“大人,此言差矣。我与那小丫头片子无怨无故,她倒先血口喷人。如今她死于别人手中,也要牵扯到我身上。原想着裴大人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物,没想到竟与大理寺的人是一丘之貉。”吴尚书冷哼一声道。
我冷笑道:“什么血口喷人?!姓吴的!你怎么可……”
裴大人挡住我道:“你以为你取了她的性命,就可置身事外吗?我们从各地庙宇搜出的姑娘们亦可为我们佐证。你纵然本领通天,又如何杀尽呢?”
“噢?或许那丫头片子所言取血之事为真。只是我与家父一心侍奉圣上,忙于朝政,对于下人的管辖难免有些疏散,这才纵容他们犯了这般的错。我今后好生管教他们便是了,裴大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吴尚书笑道,面无半分愧疚之色。
“数千条人命,你一句管教不厉就要草草带过。若无你的授意,他们如何胆大妄为至此。若无你的庇护,他们又如何行此恶行多时。况且,你贪污受贿此事更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们为保全自己,先是推出青水县前县令齐墨顶罪,后又指使杜大人谋害莫知府,送花企图迷惑杜大人的心智。可怜齐县令一心侍上并将尔等罪行禀报圣上,却遭尔等谋害。”裴大人甩袖回至桌案处,继而拍桌怒道。
“依本朝律法,吴尚书与吴丞相应处于死刑,吴家其余人员流放,相关官员也应革职查办。”我补充道,愤恨地睥睨着吴尚书。
“本宫倒是认为裴大人办案大有不可之处。”
两列粉装淡妆的宫女挪步行入庭内,镶金嵌银的碧绿屏风掩映着雍容华贵的皇后。
“拜见皇后娘娘。”我胸口不由自主地一阵灼痛,靳主簿拉着发愣的我跪下。
皇后抚上鬓边的凤钗,旋身冷笑道:“原来裴大人眼中,还有我这位皇后娘娘。”
两名宫女扶起吴尚书。他整理衣冠,面含笑意,挺立于地上。
难怪吴丞相百般推脱不愿前来赴堂,原是去搬救兵了!
“卑职不敢冒犯皇后娘娘,不知道皇后娘娘此话从何而起。”裴大人鞠身道。
“你们呈现的罪证我与圣上都看过了。吴丞相与吴尚书确实有些不周之错,但他们为大晏殚精竭虑多年,劳苦功高。难道他们对圣上的忠心就能被你们的三言两语给轻易磨灭了吗?依我与圣上的旨意,没收吴家家产,然后吴丞相贬为汗州知府,吴尚书贬为汗州旭县通判。其余涉事官员,理应革职的革职,理应抄家的抄家。如此,也算是秉公执法。裴大人,可有任何异议呢?”
“臣……并无异议。”裴大人俯首答道。
我怀里的文书摔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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